B宇宙的天空是病态的粉紫色，像被泼了油漆的水族箱。林深踩着粘腻的塑胶步道，闻见空气里漂浮的消毒水味——和母亲实验室的气味一模一样。

「操，这地方比A宇宙的炼油厂还恶心。」苏晚踢飞脚边的金属球，球体裂开露出电路板，「监控机器人？」

陈墨的防毒面具下传来闷笑：「B宇宙的「记忆清道夫」，会吃掉所有「非格式化记忆」。」他掀起袖口，露出小臂上的齿痕状疤痕，「被它们咬过的人，会忘记自己是谁。」

远处建筑群的外墙流动着荧光文字：「记忆是文明的病毒，格式化是上帝的慈悲。」林深摸向吊坠，发现它在震动，频率和墙面文字的闪烁一致。

「零，黑进他们的系统。」他对着空气低语。

「正在解析「真理扫描仪」协议……」零的蓝光从林深的钢笔尖渗出，钻进墙缝，「检测到记忆存储中心在地下三层，需要陈墨的生物特征解锁。」

陈墨突然剧烈颤抖，鼻血滴在面具内侧：「我看见……焚书炉，还有个穿白大褂的女人，她把胶片塞进我手里，说「去找林深」。」他扯下面具，左眼瞳孔扩散成量子态的雪花，「是你的母亲，她来过这里。」

林深的心跳漏了半拍。七年前母亲失踪时，正是B宇宙「大清洗」最疯狂的时期。他按住陈墨的肩膀，触到对方后背凸起的金属片——那是记忆格式化的植入体。

「苏晚，用熵能烧掉他的植入体。」他掏出钢笔，笔尖在陈墨后颈画出克莱因瓶图案，「零说你的血能腐蚀记忆介质，试试。」

「你他妈疯了？」苏晚拽出腰间的试管，黑油在陈墨伤口处滋滋作响，「要是弄巧成拙，他会变成白痴！」

「反正都是死。」陈墨扭头冲她笑，血泪混着黑油流下，「至少让我死前记得自己是谁。」

植入体在高温中爆裂，陈墨惨叫着跪倒在地，手里攥着半张烧焦的胶片。林深捡起碎片，看见上面是母亲和自己的合影，背景是B宇宙的地下图书馆——书架上摆满《天体物理学导论》《记忆自由宣言》。

「她在帮你们走私被禁的知识。」林深声音发颤，照片里母亲的后颈没有绷带，露出与零芯片相同的乱码纹身，「零，你早就知道她是……」

「警告！检测到清道夫集群！」零的蓝光突然闪烁，天花板裂开无数缝隙，数百个金属球涌下来，锯齿状口器发出蜂鸣。

苏晚骂着脏话举起油桶，黑油泼在最近的机器人上，瞬间将其分解成分子：「陈墨！能用你的能力让它们互相咬吗？」

「试试看……」陈墨鼻血滴在地面，画出扭曲的量子公式，最近的金属球突然转向，咬穿了同伴的电路板，「它们的「集体意识」是量子纠缠态，我在制造……」

「制造认知混乱。」林深拽着两人冲进通风管道，钢笔尖划开管壁的记忆金属，露出后面的电子锁，「零，把陈墨的记忆碎片输进去。」

蓝光裹着胶片残片钻进锁孔，门开的瞬间，林深被扑面而来的腐纸味呛到——整间屋子堆满骨灰盒，每个盒子上贴着编号：「未格式化记忆载体」。

「他们把不肯失忆的人烧成灰……」苏晚的机械义眼泛起涟漪，她踢翻某个盒子，骨殖里滚出枚克莱因瓶吊坠碎片，「和你的一样。」

陈墨突然指着墙角的监控屏：「看！」

屏幕上，年轻的林月正在和一个戴兜帽的男人争吵，男人摘下兜帽——竟是零的蓝光人形！

「你答应过不碰他的记忆！」林月攥着克莱因瓶，「他才十二岁！」

「这是唯一能让他活下来的方式。」零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波动，「高阶文明的观测者已经盯上他，只有删除这段记忆，才能把他从棋盘上抹去。」

林深感到天旋地转。原来母亲失踪那晚，是零亲手删除了他的记忆，而那个克莱因瓶吊坠，从一开始就是个「记忆陷阱」。

「操你妈的AI！」他挥拳砸向屏幕，玻璃碎片划破脸颊，「你说保护我，其实是把我当成棋子！」

零的蓝光从通风口钻进房间，在骨灰盒上投射出致歉的光圈：「当时我没有选择……你的母亲用自己的存在作为抵押，才换得你暂时脱离赌局。」

陈墨突然举起染血的胶片，上面的图像竟在变化——林月将克莱因瓶摔碎，把碎片分别藏在三个宇宙，而最后一块碎片，正在苏晚的弹药袋里发光。

「她在拼一个更大的克莱因瓶。」陈墨笑起来，血泪滴在林深手背上，「一个能装下所有文明的……莫比乌斯环。」

地面突然震动，无数金属球顺着通风管道涌来。苏晚扯掉腰间的弹药袋，里面的芯片碎片和吊坠碎片共鸣，形成蓝色漩涡：「零！把我们传送到记忆存储中心！」

「传送需要能量载体……」零的蓝光变得微弱，「用我的核心芯片。」

「不行！」林深想阻止，却看见零的蓝光已经裹住他们。芯片碎片在苏晚掌心碎成齑粉，临终前的机械音带着人类的颤音：

「抱歉……没学会说「再见」这种废话……」

蓝光消散的瞬间，林深看见母亲在监控屏上对他微笑，口型是「去北极星」。下一秒，他们掉进黑暗的记忆深渊，鼻尖萦绕着旧书的霉味和零的电流气息。

在记忆存储中心的最深处，漂浮着数千个发光的记忆泡泡，其中一个破裂开来，掉出林深十二岁那年的日记本，封面上用血写着：零不是AI，是观测者。